《夢想合作社》

撰文|郭正平

攝影|郭正平

離開了深山溪谷中的Tjalja’avus(屏東縣來義鄉來義部落),不禁讓人想追問:那些因為各種原因遠走築夢的族人們,要怎麼樣才能回到他們的文化故土呢?

也許,這就是一些生活在島嶼上的原住民族群共同遙遠的夢吧?一方是情感的家園,另一方則是人生的理想,兩者難以結合的原鄉現實社會,使得一些族人們成為和原鄉解離的夢行者。然而,我們是否能在看似背離的兩者之間,找到一個平衡中繼的結合點呢?

我們一行人在潮州小鎮休憩了一晚,翌日前往一個名為Ulaljuc(吾拉魯滋部落)的大型聚落,而【城鄉遷移】團隊正在此地進行社會學的研究。

從前的Ulaljuc舊社位在Paiwan(排灣族人)的聖山Kavulungan(大武山)登山口處,然而在莫拉克颱風(2009年)的重創之後,原本的村落被劃設為不安全區域,所以政府就將全村居民從泰武鄉深山搬遷到了萬巒鄉平地,在萬金地區的一處臺糖土地上建立了幾百戶的永久屋以安置Ulaljuc居民。

可是,遷居住進永久屋,意味著Paiwan族人們有可能永遠離開了祖居信仰的土地與文化,更在歷經外部權勢介入的遷村過程之後,這個看似平靜的新Ulaljuc部落,其實內在的文化社會容易被割裂的殘破不堪,而臺糖土地的限制開發也讓Ulaljuc青年逐漸遠走。

失去土地與文化的部落社會,該如何重建人與人之間的信仰與連結呢?【城鄉遷移】團隊將研究的焦點關注到了Paiwan傳統的「合作社制度」,也許是重建傳統文化連結的重要關鍵。

一般我們所能理解的合作社,指的是西方資本主義及工業革命以來,人民為了抗衡企業集團的剝削,透過經濟上的共同需要,藉著企業的經營方法,追求共同的經濟、社會、教育等目標,合力經營業務的集體組織。然而,在Paiwan族人的傳統文化裡,相似的合作組織為的是凝聚族群共識及強化社會連結而存在,有著文化意義上的傳承使命,是一種互助合作的社會制度。

不過,在當代島嶼的社會現況裡,一般人們很容易將這兩種不同概念的互助組織混淆在一起,以至於像是在先前的顧問會議上(見篇目12),政府與部落族人對於「合作社」的組織需求有著不同的想法與期待,而島嶼政府下所架構的原住民法,就淪為一個不符實際需求的制式體系。

【城鄉遷移】團隊邀請了兩個深耕部落多年的合作社組織,來各別分享交流他們的成立歷程及組織營運上的理念想法:

「瑪恰屋長照勞動合作社」是由一群青年男女在北屏東地區提供安心長照、地方產業串連及整體發展等服務。理事長李黃昱軒說,一般大家想到的合作社都以農產經銷為主,然而長照勞動合作社有別於一般長照機構,是把照顧這件事情不再局限於身體照顧,而是使合作社與整個部落社會文化有著緊密的關聯性與互助性。

長照勞動合作社的成立,除了有助於想要返回原鄉的部落青年,也能夠在部落有個就業發展的機會,同時透過長照服務陪伴地方耆老,青年則能夠從老一輩身上學習到傳統文化與經驗智慧,使得一些離開故土的文化可以在新的地方繼承延續,而這樣的服務型態才是能符合族人們在身心靈上所需要的照顧與陪伴。

所以,他們的工作就是以中繼為手段,讓文化能夠發聲、地方能夠發展、青年能夠回鄉,進而帶入各式各樣的人才與資源,活化並修復受創的部落社會。

相較於長照勞動合作社的循環機制,「吾拉魯滋咖啡產銷合作社」則是用心經營咖啡品牌的產銷履歷與技術開發,但在整個經營的過程中,同樣有知識與技術的傳授,以及培育部落青年工作發展的挑戰。

雖然同樣是互助形式的合作社制度,但是能夠將族人帶回故鄉的關鍵之一,不只是能夠實踐理想的友善環境,同時還要能夠扎根成長的文化情感,才能藉由高度連結的黏著性,共築夢想中的家園吧?

田野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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