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煤源到司馬庫斯——山林資源使用與家園反思》

撰文|嚴毅昇

攝影|郭正平

工作坊的第一天, Sayx Tali(夏禾.達利 )帶著團隊特別先到Hbun-Qramay部落上方的「凌空廊道」,看望尖石鄉前山綠地流失的景況,可以看到大片的土黃色如斑塊從綠林的側旁露出,有些是土石流,有些是被破壞的棲地,也有被開墾的大片農地。

日治時期Hbun-Qramay作為木材、煤礦輸出產區,以前更是巨木群林帶的一部分。到了國民政府時期,巨木群被鋸材廠運盡,當時政府為維持水土保持而種植許多杉樹,然而種植的速度與數量不比砍伐的面積大,遺留許多樹頭遺跡。

尖石鄉前、後山的山景變化,不僅是綠地流失,從蓋屋的方式也能觀察出族人與外地人對土地利用的不同價值觀。外地人習慣將田地與屋旁以鐵網、鐵皮,甚至是白鐵圍籬,不讓人與動物行走,使得原本崎嶇的山路更加窄小。舊時族人的獵場都在竹林地以上,但近年來外地人以各種手段買下原保地、與當地族人競爭觀光事業,開始圍地建屋,不但阻攔了族人上山的路線,也破壞了動物棲地、阻斷部落的水源,造成居民生活困擾。

第三天,我們前往更高海拔的部落,大片竹林包圍著尖石鄉,Smangus族人告訴我:「有竹林的地方,就是祖先走過(居住)的地方。」

對比後山,曾因為是最後一個通電的部落而有「黑色部落」、「上帝部落」之稱的Smangus,從這次工作坊的親眼所見,似乎能打破它被浪漫化的「原始、較晚開發、仙境」等等刻板的想像。

2012年,曾有Smangus的族人到Pyanan部落林地盜砍神木,造成對兩部落族人的傷害,當時南山部落族人為了避免被外界媒體與有心人士操弄衝突,主持了「Sbalay」與Smangus大和解,當時兩鄉參與者約200人。而與今年2月的Cinsbu空拍照事件作為一個歷史對照,對比過去因為跨部落盜伐問題所苦的宜蘭Pyanan,Smangus在這兩起事件中都被拿來作為一種生態指標。作為經常被拿來比較的地域,大社會在「南山部落盜伐事件」後經過了11年,仍然缺少對於部落在地的實際認知,不明白各部落存在著不同的生存困境,以及國家過去殖民、族群遷徙的歷程,即使有部落族人敞開心胸等待大家來認識不同族群的生活與文化,仍然有一段遙遠的溝通歷程等待對話。

時至今日,與Smangus總幹事拉互依.倚岕告訴我們,現正參與在地觀光事業的族人是中小企業規模(約莫60人),從過去最早的一萬元薪資,到現在以不分職位每人三萬元的方式,各司其職為部落拚經濟。

也許我們必須從更實際面去看待,Smangus在森林的生態保育與發展觀光之間的考量,其實一反與早期林務局立場對壘的景況,開啟「山林共管」機制雖然仍然面對露營業者氾濫、盜伐者,以及開放山林解禁政策所面臨的各種外來人流的問題,考驗著當地部落居民的管理負荷能力,部落族人能夠巡守自己的傳統領域的同時,家庭也同樣的被資訊爆炸的媒體,考驗著文化與族語傳承的問題。

從Smangus下山之後,回想起在尖石鄉各部落看見的一切,回到意識紛雜的都市,友人和我討論人與人間的關係連結的脆弱,我想起秀巒村河流上方大崩塌地,經歷了幾十年仍然不斷崩落的碎石,政府一再嘗試解決災害卻仍舊未能解決尖石鄉地域脆弱的問題,每逢風雨來時又再次敗壞,猶如政治的暴雨來了,土地一再流失,嘉惠之時,都長在掌握知識的人豐滿的身上了,而當地族人不斷嘗試與大自然修復和解這段關係,在氣候變遷與時間之間爭取生存空間。

我想起Smangus總幹事拉互依.倚岕所說的:「以前經常會有老青之間『為了生存而互相競爭』的狀況,我們只有到教會才相愛。後來長輩思考著年輕人的未來不該在如此,所以努力改變競爭的意識形態,保持部落團結共存。」讓家園慢慢朝向「土地共有,合作共生」的願景前進。

田野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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