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查Tjalja’avus》

撰文|嚴毅昇

攝影|嚴毅昇

一早搭乘廂型車在半山腰的聚落上集合,分組換上藍色小貨車,好幾台小貨車在山路上沿途陡震,從車身望出去的景色一片蓊綠,同車的泰雅耆老阿道長老說路上的植物和尖石很不一樣,沒有什麼竹林。蜿蜒斜倚的山路上,感受Tjalja’avus舊來義部落重新鋪整的回家路。

抵達Tjalja’avus時能直接看到一座巨大石碑,碑面寫著「歡迎光臨加拉阿夫斯部落」,身為Tjalja’avusan雪鳳姊說:「進入部落時的廣場是整個Tjalja’avus(舊來義)的至高點。」雪鳳姊和我們簡述過去的Tjalja’avus共有300多戶的族人。

稍微解說後,帶領團隊一同走往祖靈屋,當地耆老祭師在祖靈屋前吟誦禱詞,為大家做入山儀式,向在地祖靈打招呼。祭師邀請各團隊代表各取一杯小米酒,祭師在供桌前燃燒一小撮草(平常使用小米梗,但當天沒有帶到,便用乾燥的草來替代告知祖靈,祭師說只要草有冒煙就可以了),這是讓祖靈知曉我們來訪的媒介。

在地導族人將團隊分成兩組進行導覽解說,Ari來義野行的鄭鴻耀帶我們從祖靈屋、貴族街、減災結構措施、祭場、學校 、涼亭沿途介紹。在路上,鴻耀說他的Vuvu的親表弟是祭祀家族(caljas tjainavalj),也就是今日為我們做入山儀式的耆老祭司所屬的家系,祭司家族的祖靈屋被族人稱作神居住的地方。

當天經過幾處祖靈屋遺構大都是石板建築,大部分祖靈屋上都會有人面浮雕或人形浮雕各家屋則依家系階級的不同雕紋會有些許差別。鴻耀為我們簡述一些傳統家屋的禁忌,像是「白米」不能帶進入caljas tjainavalj的家屋和祖靈屋sadjiljadjiljapan。

舊時,Tjinalja’avusan的族人也有虢首(出草)的傳統習俗,頭骨會放置在用石板搭砌的敵首棚上,通常位在部落出入口附近,有嚇阻與警示外人之用。

在日治時期,這些習俗被日本人認為是「惡俗」,敵首棚上的人骨被統一起來隨意埋在一處,那個被隨意混埋人骨的地方便被族人視為「禁忌之地。」

族人之間除了口耳相傳的創生神話,也有一些叫近代的「洪水傳說」。鴻耀:「我過去在北排灣做田調時,有耆老曾提出:過去在屏東因為河床水位夠高,以前的船是可以直接開到現在屏東市的台灣原住民族文化園區那一帶的。」

經過一處邊坡裸露的石板步道時,坡地利用團隊的地質技師——許錕安老師拿出依此處地形以3D列印製作的模型和大家解說,早期族人在選擇家屋時其實有考量到邊坡排水的功能,尤其一些靠邊坡的路,會有橫向截水溝與縱向排水溝的設計,能夠減少水流對地表的衝擊。在這些小路上能夠看見仍存在排水溝的遺構,其實某部分代表附近山的地形的水流會在步道此處匯聚,即便沒有鋪著像步道這些石板,其實水會沿著蝕溝斜坡流下來。或許也是因為這邊做的這些石板設施,讓水更往這裡的排水道匯聚。

同行的林益仁老師便提議:「屏東大學可以和Tjalja’avus的族人們合作開設「家屋選址學」課程,過去部落可以在同一個地方維繫三四百年,再經過日本政府或國民政府叫你遷的住處都沒有幾十年就又要遷村了。」錕安老師也回應:「有訪談到的族人說,當時部落最底層的住屋旁的山崖,在莫拉克颱風後向下滑了30至40公尺。」在這不同時代族人所留下的排水設施遺構旁走動,讓我們見證了當地族人在家屋地理位置的選擇是有其傳統智慧的。如果開設此課程,或許能讓更多人能夠認識當地族人對於居住文化與水之間的互動知識。

經過貴族街時,鴻耀說:「舊時的祭典是有路跑比賽的,為了紀念過去部落遷徙的辛苦過程,族人會持著祭竿跑步,第一名可以到「貴族街」作客。結束上午場的解說,我們也回到Tjalja’avus至高點的空地「吃吃喝喝」,享用「部落蔬店」製作的午餐!飯後,兩組團隊集合,一起走向能夠看見至高處對面兩條溪流匯聚處的小道,雪鳳姊指著溪流說:「今年正好是慶祝來義鄉『遷村70週年』的一年。Tjalja’avus部落下方的溪谷是族人的『石板工廠』。」祖靈屋的石板是一塊塊經族人「身體力行」搬越一路蜿蜒的斜坡回到聚落搭建而成的。

現今族人大多已不居住在舊部落,居住地也不再是以傳統選址的方式做選擇,現今部落的地域,以現代科學來說是潛勢溪流大崩塌地的周邊,族人居住在來社溪與瓦魯斯溪兩溪匯集處,雖然是河流匯聚處,但部落的地基屬於堅硬的岩盤,「水流碰到是會轉彎的。」

此行在Tjalja’avus的看見,讓人理解到舊時排灣族人生活環境的艱險,難以想像在燠熱的山上,族人揹著一塊塊石板在山路陡行的毅力,而現今仍存有完整的祖靈屋結構與豐富的家系文化。不禁為現今的族人感到可惜的是,殖民接觸以來造成的許多文化傳承的困難,以及在地生活文化的消逝,也讓族人對於地理、水文知識自有一套傳統的系統建構未能為人所知。

分享此文:
返回頂端